光线暗淡的天地间,小院在白家深处显得沉寂,那些深远的屋檐似遨游九天的鹰张开的翅膀,雨中的青石砖瓦绽放着宁和的色彩。
他看着眼前立在门口的俏皮少女,有很多想问的,他想知道这是哪里,他为什么会在这里,师尊在哪,她又是谁,又要带自己去见谁?
落雨声滴滴答答,扰着楚临渊纷乱的思绪。
少女眨着眼偷看了会困惑的楚临渊,才对门外挥了挥手。
侍女进入后,她小声的对侍女说了几句话,吩咐侍女送一些饭菜过来,之后便将目光看向了楚临渊。
“你看起来不是很害怕和迷茫?”
楚临渊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,问道:“害怕什么?”
“嗯.....”少女偏着脑袋,想了想,说:“你想啊,一觉醒来,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,正常人都会恐慌或者迷茫的吧?”
楚临渊脸上浮现了些许困惑,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,人的害怕,大多都是来自对未知的恐惧吧?”少女说。
“哦....”
他并没有感觉到恐慌,只是觉得自己能离开水月天这件事,太过不真实了,以至于让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。
所以,正常人现在是应该要恐慌吗?楚临渊想。
他露出了一抹有些紧张的神情,看起来极其不自然。
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骂了句:“呆子。”
“......”
见楚临渊沉默不语,少女微微笑了笑:“好啦,不逗你了。”
她看着楚临渊细长的眼睫和有些迷茫无措的眼瞳,轻声道:“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,先吃点东西,之后我会带你去见伯父,他会为你说明。”
说完这句话后,侍女推门而入,将饭菜盛放于木桌之上。
餐桌上的食物尽显丰盛,楚临渊犹豫了一会,还是道:“我.....不饿。”
少女脸颊微鼓,细若蚊音的哼了一声,她拿起碗筷,将餐桌上的每样佳肴都品尝了一遍,甚至就连汤都没放过。
“还未冷,趁热吃点吧?”少女擦了擦诱人的樱唇。
楚临渊抿抿唇,小声道了句谢,这才开始小口的吃着饭菜。
少女双手托着下巴,还是很好奇的看着楚临渊,问:“我不好看吗?”
楚临渊顿了一下,又抬起眼帘看向少女那精致的脸颊,他点了点头。
“好看。”
他没有说谎,师尊的美,是那种脱离尘世素雅,犹如开在寒冷雪山上的白玫瑰那般,迷人又致命。
而少女的美,则是犹如盛开在旺季的娇艳花朵,总会令人浮想联翩。
两者不同,却都是极美的。
“那你为什么会害怕我呀?”少女小声的嘀咕。
她从楚临渊下意识的肢体动作中看出----这个比他小不了多少岁的少年,有些害怕她。
这很矛盾,他明明不害怕陌生未知,却独独害怕她一人,就如同她是食人之鬼。
“怎么不说话呀?这个问题很难吗?”少女盯着楚临渊的眼。
楚临渊仍旧一言不发,像是个木头那般。
少女虽然好奇,但也没有继续追问。
静默地吃完饭后,穿着绿色花裙的少女便将楚临渊带离了客房。
小雨沥沥不绝的下着,雨珠低落在门外的花海锦簇之中。
花海深处掩映着一处院落,拱门上书白一字,雪白的墙壁,屋顶铺盖着藏青色的琉璃瓦,仅看外面,就让人觉得是极精致的所在。
院落不断回响着少年少女们谈话的声音,冲淡了这清冷之雨带来的孤寂。
“伯父,她醒了。”少女对着屋内,轻轻地道。
楚临渊顺着目光看向了屋内,屋内云顶檀木作梁,水晶玉璧长明为灯,珍珠粉石为帘,范金为柱,尽显奢华姿态。
屋内还有几名少年少女,而坐在大厅中央的,是一位鬓角花白,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。
男子放下了手中竹卷,看了过来。
屋外雨线如帘,中年男子向楚临渊微微点头,道:“外面雨大,进来坐吧。”
待下人为楚临渊上好茶后,中年男子开口了。
“你想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吗?”
楚临渊略微疑惑,问:“先生,您知晓我来自哪里?”
“自是不知。”男子摇头,“何况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,你想回去吗?”
楚临渊只是沉默稍许便摇了摇头,因为答案对他来说是显而易见的。
“我需要做什么?”楚临渊问。
如果他猜的不错,应该是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将他带到此地,可凡事都有因果代价,他不相信男人会平白无故的救他出来。
“做什么?”男人轻轻念着楚临渊的问题,而后和蔼的笑了笑:“倘若,我说,你什么都不需要做,如果愿意,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,这么说,你能接受吗?”
楚临渊心中疑虑更甚,他没有轻易相信男子的话,仍然问道:“为什么?”
屋外远方白茫茫一片云雾,近处则是湿漉漉的草地和被风雨袭击的灌木,一阵持久凄厉的狂风驱赶着冬季连绵的暴雨横扫而过。
屋内男子和蔼的声音渐止,只留下了雨幕低吟之声。
楚临渊大致听明白了男人的意思。
男子名为白圣平,是白帝城白家之长,而自己,并不是被他带过来的。除了他以外,还有两人也和他一样,于三天前突兀的出现到了此地。
他说,他们三人,都是被召唤过来的,被一位永生不灭的存在召唤过来的,这一切都是命运。
楚临渊看向了白圣平所说的两人,两人皆是微微点头。
白圣平问:“孩子,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?”
楚临渊摇摇头,对于男子所说的话,他觉得有些天方夜谭,那两个少年或许也是男子安排好的,他并没有轻易的相信,所以当下也没再多问。
“如果不嫌弃,这段时间可以在我们白家住下,当然,如果你想走,我会送你离去。”白圣平抿着茶,和蔼道。
楚临渊没再开口,雨声渐止。
白圣平看着屋檐留下的雨珠,说道:“既然如此,这段时间,你就跟着初瑶吧。”
见楚临渊脸色微变,白圣平开口道:“不要误会,你虽初到此地,可我并不希望你把自己当成下人来看,你们是被选中之人,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既可。”
也在这时,一道略显不满的玉音轻声响起,幽幽怨怨:“父亲......这个人,不能给我吗?”
中年男子微楞,叹息道:“婷儿,你这般,让王浩怎想?不可胡闹。”
“那我和她换!”白婷指着白初瑶,很是不满的说。
白圣平轻轻咳了一声:“不许胡闹。”
“父亲!”白婷咬着唇,一副要哭的模样。
这时,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贵公子开口了,他放下折扇,对着白婷呵斥道:
“白婷,初瑶妹妹都如此退让了,你为何一直在咄咄逼人?”
白婷咬着红唇,眼中泪水打转不止,“哥....你!”
贵公子冷冷地看了一眼白婷。
白婷干脆破罐子破摔,她哭着说:
“哥!明明是你一直在偏袒白初瑶,明明.......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啊!”
贵公子张了张唇,还想说什么。
“够了。”沉重的喝声响起。
中年男子拂了拂衣袖,道:“此事我已经有定论,不可再提。”
说完后,他微微转过头,对楚临渊投去了个抱歉的眼神。
“不好意思,让你见笑了,犬女有些闹腾,还希望你不要介意。”
楚临渊道:“是我让白伯您为难了。”
白圣平笑了笑,宠溺的摸了摸楚临渊的脑袋:“乖孩子,不用拘谨,这里从今往后就是你的第二个家了。”
看着白圣平那张和蔼的脸颊,楚临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略微有了一些愧疚。
白伯或许是个好人。
是坏人,也不会比师尊坏到哪里去吧,楚临渊这样想着,点了点头。
寒暄几句过后,白圣平就离开了庭院。
气氛变得有些沉闷,只能听见凉风骤起,穿梭过被雨涤得净了的枝梢,带起一片细碎如泣的响动之声。
没能耐得住楚临渊那张好看的脸颊,化着浓妆的白婷便走了过来,好奇的戳了戳楚临渊的脸,然后抬头看着他。
“喂喂,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呀?”
楚临渊顿了顿,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师尊想要杀我,然后我就莫名其妙来到了此地?
还不待楚临渊回答,那位公子就开口了:“妹妹,人各有不想说之事,切勿胡乱打听。”
白婷终于忍不住了,她猛地看向贵公子,颤声道:“妹妹?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妹妹?那你为什么还什么事都要千般阻拦我打击我,你对白初瑶可不是这样的!就因为她修行比我高一些,所以你就偏袒她吗?”
说完后,少女哭着离开了。
她身边的男子冷冷地看了楚临渊一眼,也跟着离开了。
贵公子抚了抚额,有些头疼。
揉了一会太阳穴后,贵公子看向了楚临渊,道:“楚公子,你且与我一叙。”
天渐渐放晴。
可惜的是,十二月末的雨后,依然见不到太阳。
两人来到屋外,贵公子立在阶梯边缘,向着楼外伸出手,接着屋檐下落下的雨水,将它们握在手心。
“楚公子。”他看着花海,声音带着一股骨子里骄傲的冷冽:“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,也不知晓你的过往,那些对我白家来说无关紧要,你们受运而来,父亲希望我待你们如家人,我不知道我做不做的到,但我会尽量,只要......你不要做出什么伤害白家,伤害我两个妹妹的事情。”
说完后,他轻轻伸手,灵力于指尖流转,将砖瓦上流淌的水珠蒸发成雾。
楚临渊知晓他话里的意思,也理解他作为白家长子的想法。
但他还是没来由的想起了许多年前。
师尊试法,硬生生的将一座城池那么大的海水蒸发到海洋都没办法融入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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